本篇是动物志”虎熊真相”系列第三篇。前面我们讲到，在俄罗斯远东，东北虎是棕熊和黑熊的主要捕食者，两种熊在虎食谱占有重要地位。同时，熊尤其是棕熊是足以令老虎敬畏的猎物，老虎捕杀棕熊并不能保证次次成功，有受伤甚至被杀死的风险。那么，熊为什么有时候会跟踪老虎？它们会主动攻击、捕食老虎吗？二者在同一棵树上标记又是出于什么目的？本文解决这些问题。

熊对虎的捕食

首先排除黑熊杀虎的可能性，黑熊杀虎从未见过报道，黑熊只可能吃死虎尸体。

棕熊有时会袭击并杀死老虎。上世纪初以来，有记载的共12例棕熊杀死虎的记录。其中六例是成年虎，四例是未成年虎，两例情况不明。所有的例子中，棕熊都吃了老虎。在饥荒年代，棕熊变得攻击性很强。例如，1913年一只大棕熊杀死并吃掉了一只虎。而1960年在锡霍特阿林保护区，一只年轻虎沦为棕熊的猎物。

在有些例子中，棕熊长距离追踪并成功杀死了老虎。科斯特哥尔德（1981）描述了一起大棕熊追捕雄虎的事件（该虎的前垫宽是10.5厘米，可能是年轻雄虎），熊连续跟踪虎超过14公里。最后虎穿过了上面有很多人类脚印的冰封河道，熊才停止了追捕。在另一起事件中，科斯特哥尔德发现了虎被熊吃掉的残骸，几英里的河滩上布满了两只掠食者的脚印，老虎环行，绕了一个圈，试图逃脱追捕，但最后仍然被抓住并撕碎了。

在与棕熊的冲突中，年轻虎和雌虎尤其是带仔雌虎处于不利地位。据《苏联哺乳动物》记载，1959/60年冬天，锡霍特-阿林地区的一个山谷里生活着一只雌虎和她的几只两岁大的幼仔。雌虎捕杀了一头野猪。雌虎带着幼仔离开猎物返回巢穴途中，与一只游荡着进入了该区域的大棕熊遭遇。在战斗中棕熊杀了雌虎。棕熊也受了重伤，之后他吃掉了野猪和雌虎。

1956年末，由于缺乏食物，很多棕熊没有入穴冬眠，到晚秋仍在外面游荡。一只雌虎带着她长成的小公虎（三岁）袭击了一群野猪并杀死了其中一头。雌虎离开了猎物，将小公虎独自留下。一只游荡的棕熊偶然发现了这只年轻公虎和他的猎物，掠食者之间发生了一场战斗。雪地上散落着两只掠食者的毛皮碎片和大量的血迹。熊赢得了战斗，将野猪尸体拖到了一棵风吹倒的树下，并在那里吃了好几顿。吃光野猪后，熊回去吃小公虎，但被人类吓跑了（克里夫普斯克，1957）。

考虑到老虎较低的种群数量，少量个体的死亡就可能显著影响其种群状况。然而，死于棕熊之手的主要是一些年老、受伤或虚弱的虎，这些虎容易与人类发生冲突。因此，棕熊活动有助于消灭潜在对人类有威胁的虎（科斯特哥尔德, 1981），对人对虎都是有好处的。棕熊的捕食亦是幼虎的死亡率之一。戈罗霍夫（1977）统计的1951-1972年死亡的14只幼虎中，有三只是被棕熊杀死的。

上图为棕熊啃过的东北虎骨架，伊凡·塞里奥金在2010年1月发布了这张图片。他说：”这种掠食者能获取其生境内的一切生物，包括一只东北虎。”伊凡·塞里奥金是俄罗斯科学院的研究员，熊虎关系方面最精通的专家，他是国际野生生物保护学会（WCS）和俄罗斯政府“阿穆尔虎项目”的重要研究人员，现在又负责勘察加棕熊、麝鹿等多个项目。

棕熊也会吃死虎尸体。2001年4月在锡霍特阿林保护区发现棕熊的粪便中包含少量虎毛。2009年秋天发现了一只成年雌虎尸体，她的死看起来和任何掠食者无关，她死后尸体被一只棕熊吃了。

熊跟踪老虎足迹

研究者于2001年3月29日追踪一只雌虎踪迹，一天的时间里有两只棕熊靠近了雌虎的足迹。其中一只只是路过没有对雌虎脚印做出反应。另一只则开始跟着雌虎走。

棕熊在无雪季节也可能跟踪老虎。1994年8月，在锡霍特阿林保护区，一只戴项圈的大个体成年公棕熊两次非常靠近一只带着两只幼仔的雌虎（其中一只幼仔戴项圈，M18），两次间隔6天，相距19千米远。

不同棕熊会对虎踪迹做出不同反应。熊的反应取决于：虎留下踪迹的时间，双方的性别、年龄和身体状况，季节、棕熊食物的丰度和获取难易程度，棕熊的个体倾向和经历。棕熊跟踪老虎踪迹有几个可能的原因：便于自己在厚厚的雪地中行走；吃老虎剩饭或抢劫老虎猎物；把虎作为潜在猎物。这些取决于当时的情况。

当熊为了方便在雪地中行走跟着虎的踪迹时，如果棕熊要行走的方向和虎留下的踪迹相同，就会跟着虎；如果方向不同，则会偏离虎的踪迹。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棕熊跟着虎还是向相反的方向移动，都说明不了什么。

棕熊经常为了清理虎的猎物而跟踪虎。科斯特哥尔德（1976）记录了五起未冬眠棕熊跟踪老虎的事件。最长的一次长达22千米，这时跟踪还没有结束，但棕熊从没有做出任何试图捕食老虎的尝试。棕熊甚至会跟着老虎好久前留下的踪迹一直追到老虎的脚后跟。在过去食物匮乏的年份，熊的这种行为更普遍。在锡霍特阿林，1999年11-12月棕熊在冬眠前有过这种行为。

棕熊有时候跟踪老虎仅仅是为了杀死它们。如前文提到的科斯特哥尔德（1981）报道的两个棕熊长距离追捕老虎的例子，其中一次成功杀了老虎。

和棕熊一样，黑熊也会利用老虎的雪地踪迹以便于移动。在这种情况下，它们的脚印精确地踩进老虎的脚印坑里。尤达科夫（2000）提到，有只大黑熊就像棕熊一样，并不怕老虎脚印，他跟着老虎最新鲜的脚印，在一个老虎休息过的野猪洞中睡觉，并吃了老虎吃剩下的猎物。多数情况下，黑熊会小心避开虎的脚印。1995年12月，特卡琴科在博舍-凯克斯特保护区观察到黑熊对老虎脚印做出的有趣反应，一只黑熊遇见一只雌虎和两只小虎的脚印，并跟着走了12米。之后他折返12米返回到出发点，然后逃离了虎的踪迹，8米后爬上了一棵树。

老虎也会跟踪熊。谢尔博诺斯于1975年4月21日在锡霍特阿林保护区观察到了老虎跟着熊足迹，熊的种类未确定。拉科（1970）报道，一只雌虎带着两只大幼仔经常沿着三只未冬眠棕熊的足迹行走；动物之间未发生冲突，但是虎吃掉了棕熊杀死的野猪。

虎和熊标记相同的树

在锡霍特阿林保护区，沿着小径进行调查，发现虎和熊同时标记的树占50.1%（n=641）。在哈诺瓦地区沿着动物小径调查了五千米，发现65颗被标记的树有42颗（64.6%）被两种动物同时标记，23颗（35.4%）只被其中一种动物标记。沿着库纳莱卡河冲积平原两千米的小径进行调查，虎和熊同时标注的树占2/3。

有些种类的树被虎和熊标记比其他种类频繁，包括兴安落叶松Larix dahurica（n = 83），臭冷杉Abies nephrolepis（n = 75），白桦Betula platyphylla（n = 67），云杉Picea ajanensis（n = 40），硕桦B. costata（n = 19）和红松Pinus koraiensis（n = 13）。这些树种的个别树被标记的特别频繁，有很多树整个树干上都被虎和熊划满了挂爪。

三月，有只黑熊靠近了一棵倾斜的桦树，上面有老虎的尿液标记。熊坐在树下研究了老虎的标记，但没有留下自己的标记。不久之前他磨蹭了一棵棕熊不久前刚标记过、老虎未标记过的树。动物志推测，这也许说明黑熊怕老虎甚于怕棕熊。

东北虎在树上制造气味标记和视觉标记（尿迹、挂爪等）是为了进行种内通讯。熊也会在树上留下挂爪等标记，而且棕熊标记比黑熊频繁。说明很多时候黑熊不太想让其他动物知道自己在哪里，而体型更大的棕熊则不那么在乎。

当老虎和熊标记同一棵树，这种情况下这些树上的标记不仅起到种内通讯的作用，也起到种间通讯的作用。